陽光透過半敞的窗,映照室內的清幽與明淨,淡淡的花香輕煙由水色霧紗垂掩的內室傳出,徐風吹來,吹動垂紗霧幕揚飄,午後的微風光影映射出內室床榻上的身軀。

 

鋪著紫絲白緞的被褥上,烏黑的髮絲如傾浪之滔散撤,幾縷秀髮半掩了清靈皓美的面容。

 

遠處傳來水聲激盪流漾,甚至夾雜清脆鳥鳴,拂來的風更傳遞內室花園的百花馨香味,為床榻上的人兒勾起一絲觸覺。

 

耳邊聽到細微的聲響,奈何全身虛軟無力就連睜眼這般簡易動作都難以行動,輕吟逸出唇,每當想清醒之時沉重的無力感便會一直襲捲而來,迫使床榻上的人兒不得不再陷入深深的睡眠當中。

 

被邢紀宇領路的杜風清自書香齋前廳來到內室深處的雅樓,散發著檜木獨有的香味,裝潢、擺飾皆能透出主人的靈秀與品味。

 

穿過揚飄的霧紗,紫早已被梳洗乾淨安穩地躺在床鋪上沉眠,一襲白緞藍水繡襯得紫更加出塵。

 

內腑震傷再加上被邢紀宇封住內力,此刻的紫恐怕比一般閨女更加無力,杜風清瞄了一眼臉色糾結的邢紀宇,內心又是一嘆,自動搬來一張小凳,杜風清挽袖兩指輕按紫的手腕,一探紫的傷勢。

 

隨後只見杜風清驚叫出聲:「這是!」

 

雙眉結如小球,杜風清不發一語再探紫的脈搏,卻讓杜風清眉頭皺得更深。

 

「風清,你可有法解?」知曉杜風清所驚何事,邢紀宇開口詢問。

 

杜風清搖了搖頭,一派悠閒灑脫樣全然消失,語重心長地道:「看樣子,堡主應該已經知道一二了吧?」

 

「雖說醫術方面不是我的長項,但紫的脈搏複雜詭異,一探必是身中多數劇毒,可卻還是能自由行動,這點讓我甚是不解。」

 

杜風清起身面對邢紀宇說:「別說是你了,就連我可能也無力去解開這毒。除非是… …」杜風清看向床鋪上著紫,「如果她還在的話,可能就有辦法了吧!」

 

「是你的小師妹?」

 

「失散多年,而且我已無任何顏面再去見她。」杜風清視線遠飄,一想到多年前那個賭注之約,杜風清只得在內心裡又一嘆。

 

「風清。」雖不清楚杜風清過往之事,邢紀宇也只能默默在一旁關注。

 

「無礙。」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杜風清話鋒一轉,「紫體內的毒對她並不會產生危害性命之虞,但… …」杜風清輕了一下喉嚨,神色怪異的挨近邢紀宇身旁,小聲地在邢紀宇耳邊輕咐:「不能行房。」

 

趕緊退開,杜風清惡狠狠地說:「當一看到紫再出現你的面前,我早就想到那女人不會這麼輕易放行,果真是有陰謀地把紫派來南之國。」以他對那女人的了解,如果早就知道紫與邢紀宇之間的關係,還能做出如此決定,背後肯定不是這麼單純!

 

只要是與那女人有關的,都得好生小心應付!

 

看杜風清沉思的臉龐,邢紀宇忍不住問道:「你似乎對那轎內女子有一定的瞭解。」

 

「有幾面之緣。」

 

知道杜風清不願談論有關於紫背後勢力的事情,也許與他在七年前無意中在路邊救到滿身是血的杜風清時有關吧!

 

把話題拉回,杜風清重新坐回小凳上,為紫把脈。「晚些時候我會煎些湯藥,約莫半個月受創的內腑便會痊癒。」

 

「多謝。」

 

「這到不必了,等等送上幾罈名酒在為我備宴,大夥兒好久沒聚聚了。」漾開如春風般的溫儒微笑,杜風清再拍著邢紀宇的肩。「她已經有清醒的跡象,容我不願打擾二位甜蜜,先行離開。」

 

早在踏進紫的廂房時,杜風清清楚看見紫已恢復意識,正掙扎的想要起身。

 

「嗯。」

 

不待邢紀宇是否允諾他剛才所說的話,杜風清便悄悄地退出,讓邢紀宇與紫有獨處的空間。

 

邢紀宇坐在床邊看著略顯蒼白的紫,心疼地伸出大手把遮掩住那張靈秀臉龐的髮絲撥至兩側,時光就這樣靜靜流逝,邢紀宇默默緊盯著紫臉上的細微表情,本該是一對水靈溫柔的大眼,再次相逢卻多了些狡猾、算計與心機。

 

突然,紫艱難地睜開雙眼,軟弱無力的手打向撫著臉部的手,紫艱澀地說著:「不需你… …在這邊假好心… …… …

 

摀著微乾的唇瓣,紫忍不住喉頭竄上的難受感,劇烈地咳嗽起來並吐出積在咽喉的血沫,推開邢紀宇關懷的手,紫用手背抹去唇邊的血絲。

 

知曉紫對他還存有誤解不會這麼快對他放下戒心,邢紀宇轉身到了一杯水遞給喘氣的紫,「喝吧!」

 

紫扭過頭一臉不悅,「別在這邊惺惺作態!」

 

邢紀宇放下手中的水杯,一把把面向牆壁的紫轉過來,讓她看著他,「不管妳現在怎麼想,我都沒有一絲想傷害妳的心。」

 

回視邢紀宇的眼充滿憤怒,紫冷哼一聲,用著嘲諷的口吻說:「不想傷害我就已讓我內腑受創,還封鎖我的內力讓我不得動彈,這可真是對我真好、真好啊!」

 

「放開我!」拍開握著雙肩的手,紫拿起被邢紀宇放在床褥上的水杯一飲盡。

 

「喝慢點。」邢紀宇拿出帕巾為紫擦拭去自嘴角流出的水。

 

這時紫不反抗邢紀宇為她所做的事情,任由邢紀宇為她擦拭,邢紀宇見紫不再吵鬧,沉著聲問:「還疼嗎?」

 

「擦好了就離我遠一點!」紫再次面向牆壁背對著邢紀宇,擺明不想與邢紀宇再有任何的交談。

 

還想再說些什麼,邢紀宇伸回撫著紫的手,良久才擠出幾個字,「好好歇息,我晚點會帶湯藥過來的。」

 

就在邢紀宇要轉身離開之際,紫出聲問道:「我的東西。」

 

「全都收起來了,除了毒針與藥罐其餘皆在櫃子裡,那麼妳先好好躺一下,過一會我再過來,好嗎?」

 

回應邢紀宇的是一片沉默,紫背對著他,一張嬌弱的背影倔強看著牆面,纖手緊抓著被褥,紫使力扭轉著彷彿想藉此動作宣洩心中的不滿。

 

呀然一聲,門扇開啟,紫側耳細聽確定邢紀宇已走遠,雙腳離開棉被穿戴好鞋子,甫一起身,一陣暈眩襲來。

 

手扶著床邊,冷汗佈滿額頭,紫喘著氣緩緩坐下,閉目調養氣息。

 

「下手… …還真狠… …」一掌封住她的內力,這點更是顯示邢紀宇武力不凡。

 

良久,紫睜開雙眼,步伐走得艱苦,好不容易走到桌邊紫也不在乎是不是不雅便一屁股往椅上一坐,為自己到了一杯水,紫靜下心環視著周遭擺飾。

 

嘴上喝著水,眼看著這清幽的閨房,不知為何有一種熟悉感襲上心頭,爾後則是深沉的悲痛… …

 

視線移至書桌上的一個泛著瑩白色的飾品,由內至外渲染著一絲絲妖異的紅,點綴著此物襯托出了一股無法言喻的美,紫一望見此物脫口而出:「玉胭扣。」

 

 

      驚訝自己竟知曉此物之名,紫走到書桌拿起玉胭扣卻被玉胭扣底下的宣紙吸引住目光,紙上的娟秀筆跡讓紫瞠大雙眼。

 

這是她的筆跡?

 

雖說這字還帶點不成熟,且宣紙末緣有些許泛黃,很明顯地這疊紙已有些時間,可紫很輕易地認出這紙上的字確實為她所寫。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完全沒有印象寫過這些詩詞,但紙上那些字確不得不讓紫承認那是她的筆跡… …

 

她的習慣、她的意境… …全都顯露無遺地在紙上表現,就算是模仿筆跡也斷不可能模仿的這麼細微,在加上這些字墨還是很久之前寫下的!

 

被邢紀宇擒走也才幾個時辰之間… …紫放下玉胭扣轉身翻向衣櫃,裡頭有各式各樣的女裝,紫隨手抽出幾件往身上一比,不禁讓紫心中的疑惑更深。

 

這些竟然全部都是她的尺寸,有些樣式讓她認出這些衣裳大約多年前的款式,丟下衣服,紫看見一幅繡至一半的芙蓉圖,腦海裡竟浮現出芙蓉圖的構想畫面。

 

紫到退一步,對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動,還有這些熟悉的感覺… …

 

衝出雅樓,紫來到一座花園,小橋流水之上延接著一座精美小亭,亭上裝著水綠色霧紗並滾燙金黃色襯邊,而亭柱上還鑲嵌著透明寶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地奪人目光,微風輕吹,帶起水綠薄紗輕揚,女子看見亭內石桌上擺放一座由紫色檀木雕刻而成的琴身,未靠近,便以聞到一股木香。

 

面對這把好琴,凡是對音律有些許研究之人都難免想要彈奏看看,這點連紫也不可避免。

 

撩開霧紗,紫細細欣賞起琴身上的雕刻紋飾,晶瑩剔透的琴絲散發著瑩白光芒,紫驚奇地摸著琴絲,道:「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冰蟬之絲!」

 

眼露喜悅,紫坐定身後,十指輕撥琴弦,一陣流暢音律自琴身傳出,突地,絳華彈奏長琴的身影閃過腦海,紫眼睛一翻,昏倒在石桌之上!

 

 

 

晚風輕送,橘紅的光霧自遠方照耀下來,照得書香齋內的小亭猶如天外之境,輕揚的霧紗再層層水紗中隱隱露出一抹身影。

 

手端著湯藥的邢紀宇大步一跨,搖著趴在桌上的人兒,「紫?」

 

「紫?」

 

趕緊放下手中托盤,邢紀宇緊張地搖晃著紫,喊道:「紫!」

 

「吵死人了… …」揉著眼睛,紫不耐煩地說。

 

埋在雪臂中的黔首帶點睡意抬起,半邊小臉因為一片紅腫,邢紀宇一看就知道紫在這邊已經小睡了一段時間。

 

紅唇輕啟,紫順了順凌亂的髮絲,映入眼簾的是邢紀宇擔憂的俊臉,不知該如何開口,紫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另一番景象。

 

他牽著她的手在紙上寫下一行又一行的詩詞,而她始終都笑花掛唇,滿足地靠著他的胸膛… …

 

場景再換,她漫步在月夜之下,背後傳來熟悉的溫暖大手為她披上風衣,深怕她會因此著涼。

 

她比著手語,面對的是絕望的痛苦,而她落寞回房,一臉哀戚獨自一人在臥房內垂淚,卸下帶著她的溫度的玉胭扣,寫下一字又一字的… …… …

 

對腦海中浮現的景象,紫痛苦的抱頭大喊,手肘碰觸到琴弦發出聲響,這一聲更讓紫痛喊出聲:「不要!我不要!」

 

站在一旁的邢紀宇對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趕忙衝至紫的身邊,但紫指著邢紀宇大喊說:「不要靠近我!」

 

清淚落下,紫一手撫著劇烈疼痛的頭,一手指著邢紀宇說:「你這騙子!」

 

「我恨你!我恨你!」

 

「紫!」看紫變得這麼激動,怕她會做出傷害自我的事情,邢紀宇退離紫三步之外。

 

「我不會傷害妳,一切都會沒事的,冷靜點。」

 

瘋狂姿態的紫喊叫幾聲後,胸口激烈起伏,爾後紫竟平靜地說:「我餓了。」

 

紫撫平衣裳上的皺褶,走回石桌旁拿起邢紀宇端來的湯藥,紫嗅了嗅湯藥的氣味便皺著細眉飲下。

 

抬起手背抹去藥漬,紫一張靈秀的臉龐沉靜地讓邢紀宇看不出紫究竟在想什麼,只見紫綻放一朵溫和笑靨,就像是過往的紫對著邢紀宇這般笑著。

 

看著這一抹笑花,邢紀宇內心激盪,忍不住伸出手大大擁住紫,暗啞著嗓音道:「別在這樣傷害自己,好嗎?」

 

對紫剛才大吼大叫抱頭指控他的那一幕,讓他想起紫在雪峰縱身那一跳前的笑容… …

 

她不推開他,微抬首,見他黯然的臉龐還有那確實為她擔憂而低沉的聲調,紫心湖波動雙手搭上他寬廣的肩背,閉上雙眼去感受這一直撞擊她內心的感覺。

 

這股溫暖的感覺,讓紫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宇… …

 

方脫口,紫對這自己竟能喚出這男子的名字感到訝異,連忙推開邢紀宇,紫懊惱地低嚷:「我這是在做什麼?」

 

自古繡堂廟擄走紫後,邢紀宇一直未對紫告知他的名字,可現在紫卻能喚出他的名字,這就表明了一件事情。

 

「妳想起什麼了嗎?」

 

「想起什麼?我應該要想起什麼嗎?」恢復冷靜的紫,涼涼地把問題丟回給邢紀宇。

 

「不不是餓了嗎?我去吩咐下人把膳食端來。」嚥下將衝口而出的話語,邢紀宇不想給紫有太多的壓力。

 

「不需要,我在昏睡期間聽到有人叫你備宴,既然你說我是你的妻,就讓我看看這宅邸有哪些人。」

 

一雙水靈美目閃爍著算計,邢紀宇知道紫可能想從中找些證據亦或是想要逃走,但從她能叫出他的名字這點開始,如能讓她慢慢在這她長年成長的地方能想起些什麼的話,那就太好了。

 

心情頓時大好的邢紀宇,走在紫的旁邊牽起她白嫩的柔夷,「我扶妳。」

 

「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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