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過後,絳華又來到紫的住處,纖指輕捏法印,「破!」
十條紅艷小蛇化為紅繩自綁著樹枝的地方斷裂,紫從半空中摔落下來吐出一口黑色的血。
紫掙脫紅繩虛弱地叩首,「多謝… …主子的…不殺之恩… …」好不容易說完,紫整個癱軟在地。
絳華冷著眼,對著隱身在影子裡面的男子道:「抬進去。」
「是!」兩個男子自絳華的影中走出來。
男子把紫抬到床榻,絳華又對站在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帶她進去梳洗一番。」
「是。」侍女行禮後,兩人各自抬著紫往隔壁澡間走去。
絳華蓮步輕移走到紫平日彈奏古琴的臥榻,纖指游移在琴弦之上發出細微聲響,絳華把琴身移至腿上,侍女見狀遞上一杯熱茶並燃起帶著花味的香粉。
被侍女帶進澡間的紫,退去一身血衣全身赤裸地趴在由大理石建造而成的石階上,地上的冰涼觸感使得紫睜開迷濛的視線。
兩雙溫熱小手自紫的後背握住紫,侍女們僅穿著貼身衣物拉著紫從階梯走進浴池,熱水呈現淡黃色並散發出陣陣的藥香味。
「啊!」多日來裂開的傷口一碰觸的熱水,紫哀嚎出聲。
侍女解開紫一頭烏黑的秀髮,仔細的清理著因為血漬與汗水而糾結的長髮。
紫靜靜地被侍女清洗著身體,隨後一雙水靈大眼重新聚起光芒,紫吃力地推開侍女。
「剩下的… …由我一個人洗就可,妳們先退下吧… …」
聽到紫的話,兩人遲疑了一下。
「退下沒關係的… …」
「那麼我等先退下了。」侍女把紫輕放在浴池邊,兩人穿著濕透的衣服走出浴池。
紫輕呼了一口氣,小手顫抖著摸著肌膚上條條醜陋的紅色傷口,拿起擺放在一旁的乾布,紫小心地清理著傷口,待乾布碰觸到裸露的血肉,紫皺著細眉整個身子不禁拱起。
咬著沒有血色的唇瓣,就算紫此刻待在溫暖的熱水裡面仍舊感到非常的冷。
憑著多年來的訓練,紫強撐著逐漸遠颺的意識,堅持一人清洗自己的身體,嗅著藥浴的馨香,紫閉上雙眼,受好了好幾日風寒的她現在腦袋混沌地倚靠著由天然石頭製作而成的砌牆,從水面下舉起一手,紫摸著發燙的額頭擦拭掉汗珠。
這煎熬的十日對紫來說,根本漫長的就像是一年一樣,身上折磨的毒素互相抵制,要不是她不分晝夜運著功體,恐怕早就成為一副黑乾的屍體吧!
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有好幾道勒痕,手臂處也盡是皮開肉綻,紫看見自己原本白嫩的身體成了這副模樣,露出一抹難看的苦笑… …
能撿回一條小命就已經是很慶幸了,但是想到等等沐浴完還要面對絳華的詢問,紫就感到非常的頭大。
絳華好像對邢紀宇很感興趣的樣子,一見面就能精準地道出邢紀宇的名字,不過以絳華的能力的確是沒有什麼人事物能瞞得過絳華的耳目。
再嘆了一口氣,紫思考著為什麼自己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緣起緣滅,是過往也是接續。
言要絳華轉告的話清晰地浮現在紫的腦海,紫沉痛的再閉上雙眼,自從遇到邢紀宇後內心總是充滿著許多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覺,就算想努力甩掉邢紀宇在腦海中的臉龐,可它總是愛跟她唱反調,無時無刻的一直在腦海裡面出現。
紫睜開堅毅的雙眼,水面下的小手緊握成拳頭,在內心裡面打定主意。
既然是個無法甩開的牽絆,那麼就由她來輾斷這個可笑的牽絆!
不是說她不相信言所說的話,但是憑空冒出一個自稱是她丈夫的人,紫還是不能接受,雖說她對邢紀宇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感覺,可她就是不喜歡這該死的情愫一直在內心裡面發酵著!
我,是一個殺手!沒有任何感情與思緒的殺手,這一生所奉獻的人唯有絳華一人!
紫不停的在內心這樣的說著,但說著說著卻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
她真的是完全沒有自己思想的人嗎?
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她是個有血有淚的人類啊… …
多年跟在絳華身邊的她雖然在受訓期間一直被如此的告知,但是小小年紀的絳華卻笑著說:「不需要拘泥那些殺手的規範,妳是我的貼身俾女不是殺手,所以妳維持現狀就好。」
雙手掩住面容,紫整個人潛進熱水裡面,藥浴包裹住紫的軀體,泛紅感染的傷口也漸漸不再癢痛,紫浮出水面大口呼吸著外頭新鮮的空氣。
室外傳來流暢的琴音,曲調哀怨淒美,紫一聽看向琴音的方向。
「主子… …」
紫靠著浴池聆聽著絳華彈奏的樂曲,絳華自小時候起便對音律方面非常的有天份,連這個大絳華足足有十歲的她,不禁也對絳華的琴藝感到佩服。
曲調突然一轉,柔柔的琴音彈得緩慢,彷彿已經走出心中的陰霾,曲調又一轉,紫從琴音中聽出來這首曲子的緣由。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知。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尊前笑不成。
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在心中默念著這首感傷的贈別,紫想起絳華現在所彈的曲調便是多年前絳華剛讀完這首詩後,即興創作的曲子。
如今,再聞這首哀怨的曲子,紫瞬間領會出這首詩詞當中所包含的心緒… …
搖了搖頭,紫想甩掉心中奇異的感覺,可隨著琴音的流轉,紫的視線越加迷濛。
紫的雙頰不似前會般的蒼白,高燒中的紫隨手抓起放置在台階上的白巾沾染了些冷水後便放在發燙的額頭上。
被溫水暖暖的包住身體讓這幾日受到毒素折磨的紫總算能好好閉眼休息,待紫放鬆意識沉沉睡著後,外頭絳華所彈的琴音變得詭譎,紫水面下的皮膚底下有好幾道條狀痕跡浮現出來並開始蠕動著,奇異的是紫身上的傷口也因此全都消失不見。
爾後,紫痛苦的睜開雙眼又隨即昏睡了過去,在紫睡著前紫聽到絳華的琴音變得很激烈… …
周圍變得一片朦朧,紫覺得好像有個千萬金重的東西壓在自己的身上,紫摀著頭悠悠醒了過來,隨後一雙溫暖大手制止紫的動作。
低沉不失好聽的男性嗓音在紫的耳邊響起。「別起來,妳受了風寒,要好好地在床上休息個幾天。」
紫想張口說話,但是當嘴一張開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對了,她怎麼會忘記自己不能說話,看來自己已經病得腦袋都不清楚了!
男子拿開放在紫頭上的布巾,大手摸著紫的額頭。
男子皺著眉說:「怎麼都沒有退燒呢!」
紫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想要告知男子不需多加擔憂的。
「聽說妳前晚跑去賞夜雪,怎麼不多加件衣裳,要不現在也不會受了風寒而躺在床上了。」
看紫難受翻身的樣子,男子把布巾浸過冰水擰乾後,輕輕地擦拭紫流出來的冷汗。
「如果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話,看我還要不要帶妳來別院賞雪。」
紫俏皮的吐出紅艷小蛇。
「真是拿妳沒辦法。」男子看見這樣的紫,漾開一抹溫柔笑容。
牽起男子放在床邊的手,紫在男子手心處寫下一個字,水。
「嗯。」男子把紫的手放回棉被底下,轉身從桌上倒了一杯水,男子小心地扶起紫,讓紫靠在他的懷裡。
紫嬌羞地接過男子遞過來的杯子,臉上的兩朵紅雲悄悄地變得更紅。
男子伸出雙臂擁著紫,而紫閉上雙眼享受這靜謐的時光。
發現懷中的紫睡著了,男子輕輕地把紫放回床上,拉起棉被不讓外頭冰冷的空氣趁縫鑽進棉被裡,男子起身看著紫熟睡的面容。
臉上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紫反射性地伸手握住摸著自己臉龐的大手,但是握在手下的觸感卻是冰涼又嬌小的手,而躺著的溫暖大床突然破了一個大洞,紫雙手揮舞試圖想抓取東西卻只碰觸到無邊無際的黑暗,紫驚慌的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絳華的臉龐。
「清醒點了沒?」
「主子!」紫趕緊半坐起身。
「先躺著,自從我在匯陰把妳救回來後,妳這幾日都陷入昏迷當中。」絳華的小手輕摸著紫毫無血色的臉龐。
聽絳華這樣一講,紫努力的回想關於匯陰一行後的記憶,無奈實在是太過模糊,再加上剛才似乎好像有做了一場夢。
在夢境中她想要摸著停留在臉上那雙溫柔的大手,可是紫卻只記得夢境最後是一片的黑暗而已… …
「主子,我怎麼會昏迷不醒?」
絳華一臉擔憂道:「妳難道都忘了前幾日所發生的事情嗎?」
看見絳華擔心的神情,紫在內心裡面大呼:真是見鬼了!絳華竟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服侍絳華多年的她,雖不敢肯定絳華的為人,但是絳華的脾氣也能摸個一二,面對突然變得這麼有人性的絳華,不知怎麼地,紫的後背整個泛涼感覺好像有一場大陰謀藏在絳華的笑容之中。
「罷了,妳就先好好歇息吧!」
絳華揮著小手作勢要起身,紫出聲打斷絳華轉身的步伐。
「主子,匯陰的任務有成功嗎?」
「嗯。」
「多謝主子救了我。」紫掀開棉被起身一跪。
「好好調養身體,接下來我要派妳去南之國一趟。」絳華勾著唇。
「好的。」紫又躺回床鋪上,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湯藥,紫一飲而盡。
「給我一杯水。」喝著苦澀難飲的藥,紫伸手討取水,喝過水後,紫拉起棉被閉上雙眼又沉沉地睡著了。
絳華站在紫所屬的小樓門外,看著遠方迷濛的天空,接過一旁侍女呈上來的紅色小傘,絳華冷著聲說:「出來吧!」
兩旁濃密的樹林中傳出前幾日在小樓門外與絳華對談的嗓音。
「聞那藥浴的味道,妳可真是壞心。」
絳華冷著美目,不以為然道:「怎麼這幾日常常聽到妳說我壞心?」
「哈!」身穿白衣的女子自樹木上跳下來,腳尖一蹬翩翩落在絳華身邊。
看絳華隱喻在瞳孔之內的嗜虐精芒,女子笑問:「好玩嗎?」
絳華不回答女子的問話,只微微勾起紅唇。
女子搖了搖頭說:「玩歸玩,可別把跟在妳多年的紫給玩死了。」
絳華挑眉斜睨著女子,「妳現在是在為她求情?」
「這點倒是沒有。」女子從侍女接過另一把紅傘,眼神放悠。「只不過看到為情所困的女人們,總是想幫點什麼。」
輕喔一聲,絳華綻放著笑容問:「需要由我把妳心中的哪根刺給拔了嗎?」
「這倒不必,因為我心中並沒妳所言的刺。」
「是嗎?」
看了一眼絳華射過來的眼神,女子敷衍地扯開話題。
「前幾日我自東之國拿到一些甜品,晚點來我那品嘗吧!」
知曉女子不想多談論,絳華領首答應。
「咱們邊賞楓邊聊,如何?」
「當然可以。」絳華一笑。
女子做出請的姿勢,隨後便與絳華同撐一隻傘相偕離去。
待續...
By韹 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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