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地回擁著婦人,本就認命的白雨霏也忍不住痛哭失聲,她萬萬沒想到像她這麼恐怖的人竟然還可以得到人們給予的溫暖。
她撫著自己扭曲變形的臉龐,還有那被食毒魔教用著鐵圈栓住的脖子上的醜陋結痂,從她在白家山裝被擒後,這一路上她受了多少人鄙夷的眼光,唯有眼前這兩位夫妻從不嫌棄過她甚至還為她做新衣、新鞋。
而他們也不管村內的閒言閒語硬是她把留下來當做乾女兒,白雨霏也放棄去尋找白家山莊可能生存下來的師兄弟,她總是凝望著灰濛的天空獨自祈禱著父親眾人能平安地活下來。
就這樣她與這對夫婦在河邊的這座小村莊生活了一年多,當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就這樣平淡地過一輩子,那令她感到痛恨的陰霾細雨夾帶著讓人不安的閃電又再一次衝擊她的命運!
她的名字喚做白雨霏,可她卻痛恨著自己的名字!
那一天為了身體不適的義母,她瞞著他們倆一大早便上山採藥,行至中途卻突聞晴朗天空落下一道鳴雷,她趕緊收拾藥草拿著竹籃趕緊下山,然而心中總是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雨滴透過遮掩住她恐怖面貌的紗帽拍打在她臉上,看著雨滴越來越大,白雨霏更是加快她腳下的步伐。
這雨跟她跳河那天是一模一樣的天氣… …
白雨霏一把扔掉頭上的長紗帽任由雨水打在她駭人的臉孔上,她也顧不得路人驚恐的表情直奔她義父、義母家。
拜託!希望他們老人家不會有事,一切都只是我多心而已!
抹去臉上的雨珠,白雨霏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家門,一看見原本擺放在簡陋的庭院上乾物以及一些用品全被人破壞得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白雨霏雙手顫抖地推開木板門後感到腳底一陣黏滑。
「啊――」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正踩在一攤黏稠深紅的血水上!
明明恐懼不已,一見到血就會讓她想起一年多前的白家山莊慘案,但是她的視線像是被這攤血給牢牢的吸引住,她順著血滴看見一隻男子的手正微微抽蓄著,視線在往門後一探,躺在血泊中的正是她的義父!
「義父!」白雨霏蹲下身搖晃著身體還有溫度的義父。
「不,您快醒醒、快醒醒啊!」豆大的淚珠自臉龐滑落,落在那泛著黑氣的義父臉上。
白雨霏纖手緩慢地扣在她義父的脖子上,但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探不到義父脈象與氣息。
「不――您別死!千萬不能死啊!」
無法再承受有人死在她的面前,白雨霏神情瘋狂地拍打著男人的軀體,希望藉此動作能打醒他!
「活過來!您一定能活過來的!」
半凝固的血水隨著白雨霏激烈的動作反噴漸在她臉上,更是映得她宛若地獄爬上來的食人女妖!
「不――」雙手抱著頭顱,白雨霏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情!
望著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她苦笑著。
「義父…」伸出手把男人的眼簾闔上,白雨霏把視線飄移至掛在梁柱上的麻繩,她笑著站起身。
像她這種女人還是死了算了,要是在讓她活著的話不知是不是會在害死像義父這般的好人?!
對!
就用死亡來結束她這骯髒的軀體,也不用擔心她的臉會在嚇到人… …
沒錯,她得趕快死才是!
當白雨霏繫好麻繩要踏上桌面上吊自殺卻聞一道細微的呼喊聲自後堂傳出。
「孩子…孩子…妳在外頭是嗎… …」
絕望的白雨霏推開麻繩跳下主桌奔往後堂,掀開破爛的布簾白雨霏見到她的義母摀著腹上的傷口倚著土灶。
「啊!」白雨霏流著淚衝過去握住義母的手。
「義母!」
「孩子,妳別哭啊!」她伸手抹去白雨霏的淚水。
「是我連累了您們…」白雨霏猜想總有一天食毒魔教會找上來,可她貪戀這種被人關愛的感覺。
「人總有一死,我們不怪妳。」之前收留白雨霏就曾聽她說過她被人追殺,她也真沒想到那些人會追到這麼偏僻的地方,索性那些人找上門時白雨霏剛好不在。
「我騙他們妳老早就離開了…所以妳趕緊走!」輕輕拍打著白雨霏的手,她催促她趕緊走。
「不,我不走!」
「妳這孩子怎麼這麼拗,聽話!」
「我不要,我不能就這樣丟下您們二老!」
「妳還年輕,妳一定給我活下去!」半坐起身,她用盡全力地緊握著白雨霏的手,「不管日子會過得多艱辛,妳一定要活下去…總有一天會有人治好妳身上的病的!」
「妳要相信希望,相信自己,懂嗎?」早就察覺到白雨霏多次有尋死的念頭,但都被她巧妙地化解掉。
如果又讓她一人承受他們兩個老頭的死,她還真怕這孩子挺不過來。
「答應我,就當是為了我們倆活下去!」
「義母…鳴…妳不會死的!我這就馬上去找大夫!」
拉住白雨霏,她又道:「別讓我為我的死感到不值,答應我不管如何妳都會活下來的。」
「我答應您,不管您說什麼我都會答應您,求您別再說話了…」為什麼不管她怎麼擦拭,義母的唇上卻溢出更多的血?!
「別擦了…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反握著白雨霏的手鬆開,欲要說出更多安慰話語的唇張到一半在也道不了任何隻字片語,徒留一絲遺憾與淚滴離開人間。
「義母!」白雨霏崩潰地抱著她義母的屍身放聲大哭。
「我答應您,求您快起來與我再說說話…鳴…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放過我…不放過我義父、義母…這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就為了那顆她聽都沒聽過的九轉金丹配方?!
她不甘願!
父親研製丹藥絕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令人喪心病狂、人人搶奪的藥!
「鳴鳴…義母,霏兒對不住您們…」
就在白雨霏沉浸在傷痛裡,外邊傳來村人的聲音。
「你們有沒有聽到老陳家傳一陣很恐怖的哭聲?」
「就是有聽見才會一夥人去找村長一塊來看看啊!」
「你們誰,隨我進去看看老陳家怎麼了?」
「我才不敢咧!老陳家可是撿來一個恐怖的小女孩,這下傳出這麼淒厲的哭聲,這下咱們哪敢進啊!」
「沒錯,我就跟大娘說過那小孩八成是妖怪來的,叫她別收留她,那陳大娘就是不聽。」
年邁的老村長出聲喝止,「這大白天哪來的妖怪,去去,不幫忙就別來這盡添亂,你們這幾個小伙子隨我進去老陳家看看,我就不信大白天的妖怪還敢出來做怪!」
當村長一行人踏進老陳家就見滿地瘡痍,這下更是讓眾人不太願意與村長更往前走。
「這老陳家是怎麼一回事?東西全都沒擺好。」村內較愛管事的婦人隨手收起地上的竹籃推開木板做的大門,扯著嗓門向裡面喊道:「老陳啊!大夥兒來看看你們家怎麼了!」
婦人轉身向著還呆站在庭院裡的眾人,說:「我說你們這些年輕小伙子怎麼比我這老娘還這麼沒膽,咱不是說就沒什麼嗎?」
站在眾人中的少年瞠大雙眼伸長了手指著婦人的腳邊,「嬸…妳腳邊…妳腳邊有隻手啊!」
「什麼手啊!我剛才進來可沒瞧見什麼手…哇――手啊!」婦人嚇得花容失色,雙腿當場一軟!
「快,你這臭小子還不快扶你嬸出來這鬼地方,那手可是老陳的手啊!」
村長一聽婦人的話吆喝著眾人,「大家快幫忙,幾個人隨我去找陳大娘!」
大夥七手八腳地把婦人抬出,一見們果真看見老陳死狀悽慘地躺在門後。
「真是嚇死我了,老娘我長這麼大還沒看見死得這麼慘的。」
「嬸,妳就先別在這裡囔囔了,要是引來一些髒東西回家可就不好了。」
在姪兒的提醒下,婦人驚得用雙手摀住自己的嘴,「不說了、不說了,老陳你可別來找我啊!」
村長帶人衝進廚房就見白雨霏緊緊抱著陳大娘,絲毫沒察覺到身後正站著一群人。
聽見白雨霏抱著陳大娘叫著義母,他猜想這孩子應該就是村民們所說的那位老陳家收留的女孩兒,「孩子,老陳他們都死了就趕緊鬆手吧!」
白雨霏把臉深深地埋進陳大娘的懷裡,喊道:「不!你們都騙我、騙我!義母他們還沒有死、沒有死!」
「孩子,妳可知道是誰殺害老陳他們倆的?」看白雨霏身上無任何傷口,他想應該是陳大娘讓這孩子躲起來了。
「看這手法該不會是土匪?」擠在廚房門外的村民開始討論起老陳家是被誰殺死的。
「我看不是,要是土匪的話,咱們村還不全死光了?」
「我說這孩子這麼這麼沒禮貌,咱們問她沒見她回個一個字兒?」甫從驚恐中回過神的婦人擠過眾人來到白雨飛身旁,一把把她從陳大娘的懷裡拉起。
「我說妳這女娃兒見人都不會喊一聲,啊啊――」
又聽見婦人的叫聲,村民們不耐煩地問:「這下又是怎麼了?」
「鬼啊――」她推開白雨霏連滾帶爬地爬到老村長旁,「有鬼,有鬼啊!」
因婦人這一叫,在場的村民全都把視線移到跌坐在地上的白雨霏臉上!
「她是吃人妖怪,看她臉上的血水,還有那醜陋的臉龐,錯不了,她一定是殺害老陳家的兇手!」緊緊抓著老村長的手,她怕得不敢再看白雨霏一眼。
一直在耳邊嗡嗡叫的聲音,在婦人厭惡的眼神中漸漸清晰了過來,白雨霏聽懂了村民所說的話,她激動地站起身大喊著:「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抱著頭,白雨霏因悲慟而扭曲了她滿是醜陋傷疤的臉龐,兩行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水形成驚人的血淚滑落,看得村民不敢在大聲指責。
「我沒有殺人!義父、義母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為什麼你們都看不起?!為什麼你們都要誣陷我?!我是人不是妖怪啊――」
腦中驚響起義母死前所說的話,白雨霏發狂地大笑著,「活著就有希望?!像我這樣骯髒、醜陋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講希望?」
淚水不停地字眼眶中流出,在那模糊的視線中她彷彿看見義母的屍身對她慈藹一笑,好像在鼓勵她別放棄她自己。
停下瘋狂笑聲,白雨霏猛然一跪對著陳大娘磕頭,「義母,對不起就在剛才那會我竟然又想尋死,從今天起不管生活如何艱辛,我都會遵從您的教誨努力地活著去尋找您所謂的希望!」
迅速在磕三個響頭,白雨霏二話不說拿起擺在木柴堆上的斧頭破窗!
「糟了,她要逃跑了!」
年邁的老村長出聲勸道:「別攔著她,我見這女孩兒雖然長得醜,可不像是會殺害老陳家的人。」如果是殺害老陳的人,斷不會為了他們倆哭得那麼傷心。
「你們都別說了,這是我的決定!大夥兒一起把老陳他們給埋了吧!」
「可是剛才小林已經跑去鎮上報官了啊!」小林一見到白雨霏滿身都是血直囔著白雨霏肯定是兇手就跑去報官了。
老村長一聽直搖頭嘆道:「唉,一切都是哪小姑娘的命啊!」既然小林都已經跑去報官了,這下官府可不會輕易錯失這麼個建功的好機會。
望這小姑娘可不要被那些狗皮人渣給逮到啊!
白雨霏從陳家逃離後一路哭著向山裡奔去!
她邊跑邊抹去臉上的淚水,手掌心裡還混著義父、義母的血跡,白雨霏緊緊握住她的雙手不想讓雨水洗去義母最後留給她的溫暖。
不久後,她跑到早些會被她扔掉長紗帽的地方,她撿起被泥水弄髒的紗帽呆望著陰霾大雨的灰色天空,她不解地向天問道:「從今以後我該何去何從?」
為了活下來,她扔下義父、義母逃了出來;為了尋找義母口中的希望,她壓下心中尋死的念頭,可她這時候卻茫然了。
偌大的中原,她此刻竟找不到任何一絲她能容身的地方… …
「爹爹,我好想您啊!」白雨霏摸著自己被食毒魔教毒害的臉龐,她壓低紗帽順著石塊坐在泥濘的黃泥道上喃喃自語著。
「我好累…好累…爹爹…風清師兄…你們現在都在哪?霏兒,好想你們啊!」壓抑的淚水再次潰堤,白雨霏把臉埋進雙手裡,她壓低聲音哭泣著。
如果可以的話,我多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爹爹還是張開雙臂迎接她,還有那眾多師兄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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